2021年底，在教育部“校園冰雪運動特色校”之一河北隆堯縣堯山中學，學生進行輪滑訓練。趙永輝攝/光明圖片

2021年11月23日，河北省張家口市宣化二中學生在做冰雪操。陳曉東攝/光明圖片

【冬奧背后的教育行思】

“一次，有位來自南方的小學生參加滑雪比賽，但買的是連體雪服，不符合比賽要求。我勸他借雪服，沒想到，他居然把昂貴的雪服一剪兩半，說‘李老師，您看這樣符合標準可以參賽了吧。’這種愿望和迫切的心情讓我很是感動。”在今年1月舉行的青年冬奧預熱活動上，著名短道速滑運動員、我國冬奧會男子首枚獎牌獲得者李佳軍曾分享一次組織滑雪競賽的經歷。

隨著北京冬奧會的舉辦，冰雪運動的魅力讓越來越多人躍躍欲試，成為他們健康生活方式的組成部分。但冰雪運動進校園、進入青少年的“運動清單”也并非一帆風順，場地和器材不足、費用短缺、安全顧慮難消除，成為不少學生對冰雪運動望而卻步的“最后一公里”。如何統籌資源、加強服務保障，讓青少年離冰雪運動更近？記者進行了采訪。

擴場地：因地制宜、擴充資源，調動學生積極性

寒冬來臨，大雪覆蓋了位于廣袤三江平原上的黑龍江樺川縣八女英烈冷云紅軍小學校園。下課鈴聲一響，學生們拿起笤帚鐵鍬，紛紛將操場跑道和周邊的積雪清掃集中到了操場中心區域，讓那里的雪越來越厚，踩著嘎吱響——一片雪上足球場就這樣形成了。

據校長魯偉介紹，利用東北寒冷的氣候條件，每年這片雪上足球場就是孩子們釋放天性的樂園。屆時，每班都會把學生分成小組，組織班級內小組、班與班、年級之間的競賽，一級一級選拔。“學校每年冬天都有雪上足球賽，而且幾乎全員參與。表現優秀的學生還組成紅色雪地足球社團，學校距離 縣里的體育場特別近， 每周 會聘請專業教練到體育場指導。”

除了雪上足球，想體驗冰上運動速度感的學生可以選擇滑冰，夏天練旱地輪滑，冬天則到學校附近的漁場真正上冰。“學校的速滑隊近年表現也很不錯，前兩天剛代表縣里參加了市級的比賽。”

魯偉透露，為了充分利用場地資源，學校將一部分體育課時做了調整，“我們將部分體育課集中安排到一周某一天的整個上午或者下午，如果只是45分鐘，學生穿上鞋上冰一會兒可能就該下課了，時間集中更容易出效果。學校的政教副校長就是體校速滑專業的運動員，他會對孩子們進行專業指導。”

隨著“雙減”政策實施，冰雪運動也進入了學生們的課后時間，操場上的輪滑小將多了。“我想，學校有了體育氛圍，校園才有生機活力。孩子即使智育成績不占優勢，通過體育活動讓他們收獲樂趣，他們就會覺得學校有歸屬感，同時也更容易遠離電子設備。”

為解決場地限制問題，應用模擬仿真設備也是不少學校的選擇。北京市史家小學高年級部體育教師王金斗介紹，史家小學在設計體育特色課程時，為學生打造了輪轉冰、旱地滑雪課程，“雖說和真實的滑雪感受肯定有差異，但可以幫助學生理解基本的動作要領。每月有兩周體育課會讓外聘教練來教孩子們旱地滑冰；還設置了仿真冰壺、旱地冰球訓練場地，讓孩子體驗這兩項運動的規則。”

從北國到江南，越來越多青少年加入冰雪運動的行列。“盡管冰雪運動相對小眾，但是不像我們想象中那般冷清，目前正越來越普及。”清華大學體育部主任劉波表示，據他觀察，近年來僅從面向青年學生的賽事來看，數量越來越多，門類越來越全。“比如1月，清華附小剛剛取得了全國中小學生冰球比賽冠軍，石京龍滑雪場又有首都高等學校大學生滑雪比賽舉行，清華學子也當仁不讓。”

“冰雪運動進校園，從宣傳科普，到場地改善，力度越來越大。清華的冰球場下半年就能投入使用，北方多地甚至南方部分城市都新建了氣膜館冰場。不少家長也轉變了觀念，即使家距離冰場很遠，也要親自陪孩子去練，鍛煉孩子的意志品質。”劉波分析。

降開銷：聯合組隊、創新模式，減輕經濟壓力

“從前我們是校際聯賽‘七連冠’，今年我們取得了首屆北京市中小學生冰球公開賽的冠軍。”說起學校冰球隊的榮譽，王金斗語氣中滿是自豪。

冰球運動對抗激烈，特別講求團隊配合，隊員們的訓練和磨合必不可少。位于北京二環內核心地區的史家小學不具備場地條件，學校采取參與學生共同籌款、學校派出體育教師專人負責管理的模式，利用朝陽區一家俱樂部的場地資源，讓每個學生參加的成本更低廉，訓練效果更好。

“如果只是‘玩玩’，可能還好些，如果要培養一門特長，一年需要十來萬元也是有可能的。從配裝備到租場地、請教練，一般的工薪階層承擔起來還是有些壓力。為什么費用高？本質上還是資源少，比如北京比較標準的冰場幾乎能數得出來。所以就出現惡性循環：冰場少、參與人少，有資質、高水平的教練也少，師資很緊張，按市場經濟規律，‘物以稀為貴’。”史家七條小學一位長期帶隊的負責人分析，“對于家長而言，即使不論費用問題，自己和孩子堅持下來也不容易。冰雪項目通常很難在家附近找到訓練資源，不少孩子要訓練到晚上10點以后，訓練場次早的，經常要放學后在車上寫作業、在路上把飯吃了，孩子苦家長也苦，沒有毅力其實很難堅持。”

該負責人分析，帶動更多孩子上冰雪，首先需要營造體育氛圍，而對很多小規模學校來講，由于學生基數本來就小，開展冰雪運動的難度其實更大。在各級教委的組織下，鼓勵多個學校聯合組隊參賽，能吸引更多孩子參與。史家教育集團發揮集團化辦學的優勢集體組隊，將分校有冰球愛好或特長的孩子發掘出來，在組隊人員上就有了保證，租場訓練也給家長減輕了負擔。“比如一場3000元，大家成本均攤，人多壓力就會小一些。”

“的確，從經濟上講冰雪運動的參與成本相較籃球、羽毛球等普遍會高一些，一方面未來要有更多政策支持鼓勵更多冰場‘開起來’，增加資源供給，另一方面也要提升服務質量。”劉波表示，歐美地區冰雪運動同樣屬于“高消費”，卻有很多青少年選擇參與，且體驗感更好。“我國目前總體來講，體育消費的平均水平還比較低，參與冰雪項目的人多了之后可以起到拉動體育消費、適當增加居民體育支出，進而合理促進體育產業發展的作用。”

“下一步，可以進一步推廣建設更多氣膜式冰場，充分利用社會場地拓展資源，更多推廣模擬訓練的形式，利用新科技手段擴大參與面。”劉波分析。

護安全：科學訓練、推廣保險，讓參與者更有保障

“雖說現在大力推廣校園冰場，校園能夠有空間設冰場的本來不多，即使能騰出空間，平時的安全維護、運行保障成本也很高，校方也會因為人身安全原因存在一定的顧忌。”史家七條小學冰雪運動帶隊負責人表達了顧慮。

學生上冰雪是否有安全保障？這一問題不僅困擾學校，也更困擾學生和家長。“我們每周大概有3次訓練，帶隊教師都會全程跟隨，首先保障學生安全，關注學生的訓練狀態、維持場上紀律，同時負責比賽賽務、聯絡和一些日常管理。”王金斗表示，“冰球比賽是團隊合作，根據學生們的技術水平差異必然會有一些集體性的調整、安排，大部分家長都積極配合，表示理解、支持，這種大局觀也讓我十分感動。”

對于冰雪運動的安全問題，魯偉表示，剛開始推廣時家長確實有擔憂，但學校會給學生在裝備上配足保護，如護膝、護肘、手套、頭盔等，另外孩子們通過各種方式投過意外傷害保險，所以還是有充分保障的。“訓練有專業的人士指導，但是偶爾難免磕磕碰碰。前段時間有個孩子在滑輪滑時胳膊骨折，老師有些歉意，家長卻安慰老師，有意外是正常的。后來學生打了石膏，家長啥話都沒說，讓我們特別感動，我們覺得只要工作開展好，（面對問題）也挺有底氣的。”

史家七條小學一位體育組教師告訴記者，參加冰協組織比賽、俱樂部訓練都會有強制性參加保險的要求，學校也會為學生上意外傷害險，參加區級、市級比賽也會有檢查，不參保就不能參賽，是“硬杠桿”。

劉波表示，對于安全問題，首先需要保險等制度更完善，其次， 還是要遵循循序漸進的過程，科學訓練。“初學者或者已經熟練掌握技巧的‘老手’，都不太容易出問題。 往往是稍微會點、剛能體會到冰雪運動樂趣的人，沒能完全熟練，最容易出安全問題。所以訓練要循序漸進，起步時一定要 把基礎打牢。”

“此外，不少家長有個誤區，把運動傷害的危害看得過重，”劉波分析，“運動受傷和生病性質不同，生病確實不好，可能說明身體虛弱；而運動傷害即使優秀運動員也常發生，可能康復治療得耽誤點時間，這一期間生活上不太方便，但它不會影響孩子整個身體發育成長的過程。所以，不能因為孩子受了一次傷，就不讓他繼續參加冰雪運動了。從受傷中站起來，重新參與運動，對孩子也是很好的挫折教育。”

（記者 周世祥）